劉英（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研究員）

根據新華社消息，當地時間7月21日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CBO）預測，“大而美”法案將在十年內使得美國赤字增加3.4萬億美元，導致約1000萬美國人失去醫療保險。兩周前特朗普正式簽署了“大而美”法案，這不僅延續了特朗普第一個總統任期內通過的《減稅與就業法案》，而且還將美國政府的債務上限提高了5萬億美元。

近日惠譽也以不確定性增加、經濟增長放緩以及預期利率將長期維持在高位等為由，將美國2025年25%行業的前景展望下調至“惡化”，而25%的行業前景惡化是經濟衰退的表征之一。按道理說減稅法案有助于提振經濟，但美國對全球加征所謂“對等關稅”、25%的汽車及零部件關稅以及50%的銅、鋼鋁及衍生品關稅，令美國經濟前景堪憂，如果二季度經濟數據繼續顯示負增長，就說明美國經濟陷入技術性衰退。而不久前特朗普剛簽署的《穩定幣國家創新法案》（簡稱“天才法案”），顯示美國希望通過原本為延伸數字美元霸權而推動的穩定幣來給美債續命，并對沖“大而美”法案所帶來的赤字壓力。

“大而美”法案與“天才法案”無縫連接，在聯邦層面以法律形式規定“支付型穩定幣”（payment stablecoin）必須錨定美元，并在對傳統跨境匯款加稅1%的同時豁免對“數字資產轉賬”征稅，從而大幅提升跨境支付中美元穩定幣的占比，同時通過強制穩定幣發行方將儲備資產買入短期國債，讓“美元—穩定幣—美債”形成所謂的閉環。此舉不僅可增加美債流動性而且可以增加其持有量。伴隨更多電商、銀行、卡公司等巨頭機構步入穩定幣市場，到2030年全球穩定幣市值會迅速超過2萬億美元。如果這些穩定幣都被要求儲備短期美債，則光是穩定幣儲備就能鎖定超過1.6萬億美元短期國債，或將有助于消化部分在此期間所增加的美債。

“大而美”法案的目的是要通過對外對內“一增一減”加關稅、減稅收來實現美國經濟增長和吸引外資的目的。即先對外加關稅，然后對內減稅，希望通過這一增一減來吸引海外投資，實現制造業的回流，促進經濟增長。然而，從該法案在議會表決中以微弱票數涉險過關來看，其爭議絕非簡單的政黨之爭，目前看來該法案至少存在三大矛盾。

首先，“羊毛出在羊身上”，美國政府早已負債累累，減的稅誰來承擔？由于減稅帶來的債務負擔增加，預計美國聯邦政府的債務率會從2024年的123%增加至少十百分點，到132%，美國聯邦政府的赤字率也將繼續提升。政府的債務負擔沉重，疊加當下的美債高利率，美債如何消解成為一個大問題。

其次，結構性矛盾突出。美國對外加稅和對內減稅時差明顯，美國原來希望通過對外加稅來緩解對內減稅的壓力，現在談判進展卻并不理想，令加稅面臨難題。目前來看，對外加稅還沒收上來，而減稅和增支卻是“立等可取”，新財年美國對企業減稅從上年度的21%減到15%，國防開支也將隨即增加。

最后，美國社會撕裂加劇。減稅法案劫貧濟富的結果是激化美國國內矛盾，此番減稅對企業和富人有利，但從經濟學上看，同樣的資金給到低收入群體往往能直接在其生活開銷中使用，而富人則會傾向于存上。由此，“大而美”法案能否促進美國經濟增長，市場和社會都存疑。法案削減的福利恰恰是醫保和低保，而醫保的減少會進一步降低醫藥醫師的供給，增加底層民眾的醫療支出，而把可獲取食物援助的居民年齡從54歲抬升到64歲，也會降低民眾的消費能力，讓社會變得更加撕裂不穩定。

可見，美國相繼推出“大而美”和“天才”法案，就是為了將其對國內減稅與國外加稅的安排與穩定幣結合起來，意在通過穩定幣來增加市場對美元和美債的持有。目前的穩定幣規模超過2000億美元，其中95%錨定美元，如果未來幾年穩定幣規模增加到2萬億美元，其中絕大部分穩定幣對應美元或美債，那么美債就將擁有更多購買方，而且這些美債對應的是三個月內的短期美債，這不僅可以增加美債持有，而且也會增加美債流動性，或有利于在增發美債的同時穩定美債價格。正如福布斯分析所指出的，如果說布雷頓森林體系讓美元綁定黃金，那么“大而美”法案則是讓美元綁定區塊鏈。而將美元綁定區塊鏈，將使美國取得鏈上美元霸權的這一策略的實際推行效果，直接影響未來美債市場的穩定與本屆美國政府的經濟政策能否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