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高江虹 北京報道

6月25日，有不愿具名的海南銀行人士向21世紀經濟報道透露，6月20日是新海航首次還息日，如今尚未收到一分錢。

據了解，這筆利息是在海航破產重組的過程當中，金融系統各大銀行支持海航的288億救助貸利息。根據已披露的法院裁定的破產重整計劃，對整個救助貸償做了優(yōu)先安排，將采取留債付息的方式，分10年期進行償還。其中新海航上市公司承擔188億元，非上市公司部分承擔100億元。首筆利息合計5.35億元。

“我們的利息款項已經準備好了，但付不出去。”6月27日，海航方面有關人士回應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問詢時解釋，方大方面并不缺錢，已經全部支付上市公司188億元所對應的利息3.49億元。

那為何說付不出利息？卡在何處？困局就在另外的1.86億元利息上。

新海航：溝通仍在繼續(xù)

這要從海航陷入困境，破產重整說起。

海航集團2017年末陷入流動性危機，盡管大舉拋售資產，嘗試“自救”，但疊加新冠疫情影響，海航的流動性風險呈現加劇趨勢。為有效化解風險，應海航集團請求，2020年2月29日，由海南省政府牽頭成立了“海南省海航集團聯合工作組”。拆分獨立板塊，分別尋找投資人，是海航集團重整的基本模式。2021年2月10日，海航集團依法進入破產重整程序，其中，航空主業(yè)、機場板塊，供銷大集三大板塊主體單獨招募戰(zhàn)投重整，海航集團等321家企業(yè)合并重整。

2021年10月23日，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公布對海航各重整計劃草案表決核查的結果，海航集團及相關企業(yè)破產重整案的各重整計劃草案均已獲得表決通過。10月31日，海航集團宣布重整計劃獲法院終審裁定通過。

海航旗下航空板塊一直是海航重整過程中的重頭戲。2021年9月，*ST海航披露戰(zhàn)略投資者招募進展，遼寧方大被確立為集團航空主業(yè)的戰(zhàn)略投資者。2021年12月9日晚間，*ST海航公告，控股股東變更為海南方大航空發(fā)展有限公司，實際控制人變更為自然人方威。伴隨航空主業(yè)的經營管理實控權正式移交予遼寧方大系，海航航空板塊的資產整合環(huán)節(jié)基本完成。

根據海航內部人士解釋，航空主業(yè)板塊交割后，方大集團和新海航一直依法依規(guī)、認真執(zhí)行重整計劃，積極與債權人、管理人、法院、政府和其他股東方溝通，根據重整計劃如約按時完成了第一次付息，而另外非上市公司部分的利息因“涉及債務未能簽署留債協議”、“按照重整計劃不具備支付條件”而暫未支付。該部分債務主要是原海航集團100億元救助貸款，可靠消息稱，主要是因為留債主體即各地方航司的國資股東不同意留債，導致無法簽署留債協議，因此才有“不具備合規(guī)支付留債利息前提條件”一說。

根據海航的重整計劃，“債權人與留債主體根據重整計劃規(guī)定重新簽署協議”是后續(xù)清償的前提，顯然，如果未能簽署留債協議，是無法進行付息的。

接近海南省政府方面的消息人士透露，近期在海南省委省政府支持下，人民銀行總行、海南省金融局召集主要債權人、各地方航司國資股東等召開專題會議研究原海航集團100億元救助貸款的留債問題，會上各地方航司國資股東也感到委屈，紛紛表達了自身的客觀實際與無奈。

當時各地方國資股東們傳達了如下訴求：第一，破產重整期間各類信息保密，很多信息不知道，內部不好決策；第二，需說明債務的背景、形成原因及分配原則，應按照誰使用、誰承擔的原則來分配；第三，重整后各航司仍然是高負債，甚至高于重整前，留債將加劇公司的經營困難。

海航方面坦承，上述問題正在海南省委省政府的支持下進一步溝通協調。據了解，新海航已經做了多版本方案，目前還在結合債權人、政府、管理人以及監(jiān)管機構各方的要求進一步調整。

“負重”前行的新海航

如無法按期付息，則會進一步加重新海航的信貸壓力。眾所周知，民航業(yè)近兩年處于困境之下，受疫情、油價、匯率等影響，新海航也同樣面臨嚴峻挑戰(zhàn)，旅客運輸量、飛行班次等生產指標同比大幅下降，經營效益仍舊巨虧，2021年海航航空虧損100多億元，今年上半年虧損金額已高達100多億。

為緩解民航業(yè)的資金壓力，日前國務院增加民航應急貸款額度1500億元，支持航空業(yè)發(fā)行2000億元債券。其中海航申請上百億元優(yōu)惠利率應急貸款和流動性支持，但各家銀行因海航依然高企的資產負債率而婉拒。

已經破產重整了，怎么負債率還高企？此前二債會上，海航管理人和聯合工作組公布重整方案，曾表示重整后債務金額大幅下降，資產負債率回歸正常水平，達到81%；同時還有將獲得業(yè)內最優(yōu)融資條件、現金流充裕等信息。但實際上，今年ST海航一季報顯示，資產負債率已達94.91%。

據海航內部人士透露，方大入主后收到的蓋章版資料，數據發(fā)生“逆轉”，航空主業(yè)合并凈資產為-100多億，前后信息正負相差400多億元，資產負債率也變成超過100%。

資產負債率100%什么概念？千億資產就對應千億負債，加上今年上半年100多億元虧損，以及必然面臨的支付共益?zhèn)⒏黝惤洜I性欠款、飛機恢復費用、集中支付的留債利息等，新海航的負擔重得難以想象，并未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輕裝上陣”。

新海航面臨的困難還不止于此。6月7日，海南航空發(fā)布公告，披露本次累計新增訴訟涉案金額合計16547.53萬元。而據了解，整個海航航空因部分債權人對債權性質、金額的認定存在異議，引發(fā)的衍生訴訟多達80余起、標的額上百億元。 

方大入主前，是否預知重組后的海航仍會陷入如此窘境？負重之路該如何前行？歷史包袱與當下疫情沖擊的內憂外患，正考驗著新舵手的經營謀略和管理韌性。

海航內部員工向記者表示，加入方大半年以來，新海航在企業(yè)文化、思想觀念、管理理念、規(guī)章制度等各方面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深刻變化。精細化管理方面，方大“摳”得驚人，要求員工把企業(yè)當成自己的家，用“雞蛋里挑骨頭”的勁頭把每項工作做到極致。海航官網上曾刊文，采購團隊主動與運代談判，反復溝通，最終達成通過稅收抵扣的方式進行返還，確認返還金額30813元。據悉，海航開展堵塞“跑冒滴漏”專項整治，已完成整治項目1371個，正在推進項目815個，累計節(jié)約成本4.08億元，預計全年節(jié)約成本7.51億元。

方大雖然在經營上摳門，對員工倒是頗為大方。主動拿出30億解決員工個人投資金問題。同時，恢復老海航原有福利。“工資遲發(fā)一天，董事長、總經理、財務總監(jiān)免職！”有員工透露，在方大，這是不能觸碰的紅線。因此新海航在士氣上已經與幾年前有了顯著的不同。

今年6月以來，民航市場已呈現出逐步恢復態(tài)勢，新海航也全力推進復蘇。目前，海航境內客運航司每天航班量約1150班，環(huán)比提升86%；日均旅客運輸量9.5萬人次，環(huán)比提升76%；客座率約68%，環(huán)比提高6個百分點。海南航空北京-布魯塞爾、深圳-溫哥華、重慶-羅馬、重慶-馬德里及首都航空西安-里斯本國際航線已經復飛，還有十余條國際航線將在近期陸續(xù)復航。

據了解，新海航正在在積極為市場新機遇做準備，目前已恢復長期停場飛機近20架，全年計劃恢復近百架，同時積極推進飛行、機務、乘務等各類特業(yè)人員儲備工作。

走通“方大路子”，或許是新海航經過破產重整一役后，借風破局的新發(fā)展空間。